《平等的暴政》不平等分配的社會

 　　在股票市場裡，有一句話是不要看著後照鏡開車。企圖從過去的歷史去推演未來是一件有風險而且很可能徒勞的一件事。而歷史學家——像作者沃特·席代爾這類的古代社會經濟學家——藉由整理歷史上的經濟數據，嘗試著用四項因素來解釋人類社會裡分配不均的因果關係，用過去放眼未來，很顯然的，他們就是一群專長為擦亮後照鏡的學者。

作者：       Walter Scheidel

譯者：  堯嘉寧

出版：聯經出版 

　　我不會特別推薦一般讀者閱讀這本書，盡管書名非常的單刀直入，作者也嘗試著從人類的老祖先——猿類——講起分配不均的歷史故事，但基於學術上的求證精神，從定義古代社會的基尼係數，到數據列表、表格，資料解讀都蠻「硬」的，除非是數據狂人、或者是社會學科狂熱分子，不然，其實把重點看一看就差不多了。

　　《平等的暴政》雖然其頁數也能用「暴政」來形容，但重點倒是很清楚明瞭，在過去的人類歷史上，真能讓社會邁向「均等」的有四項因素：戰爭、革命、崩壞，以及鼠疫。盡管作者列出了這四項因素，卻也不是只要社會上出現這幾項因素，國家或地區整體的所得分配就會邁向均等。這四個破壞社會穩定平衡的因素，還是會根據其程度而有不同的結果。因此，在書中，作者用更詳細的詞彙來描述這四項因子。

　　＂全面動員的戰爭、帶來巨變的革命、國家的失能和致命的大傳染病＂（緒論）

重返平等的四項因子

　　全面動員的戰爭讓政府不得不祭出嚴厲的手段來徵收富人的資產：錢財被徵收作軍事費用、工廠被徵招去作為兵工廠、企業員工或者農場的農民都被強迫入伍……戰爭的消耗同時也是財富的消耗。均等的原因是所有人都必須為國家貢獻，資產多的就被掠奪的更多。

　　帶來巨變的革命——在《平等的暴政》中，作者以中、俄的共產黨革命為例。其結果相信即是在台灣的讀者們也不會陌生：只要你擁有的東西比別人多一點，就被打入黑五類，被鬥爭、被搶奪、遭逢暴力、失去性命……在大饑荒的那段時間裡，分配不均的程度急速降低。

　　國家的失能可能是戰爭、也可能是革命的結果，一旦失去體制與權力的庇護，原先因政治而享有巨大資產的族群就會跌落神壇，進而降低所的分配不均。

　　鼠疫這項就比較特別了，它必須傳播很快，也必須足夠致命，在區域內快速殺死勞動人口，導致沒有足夠的勞工支撐上層階級，進而抬升勞動收入，降低分配不均。但鼠疫的影響不若前三項來得深遠與廣泛，像是這次的covid-19，它傳播的夠快，但因為醫療進步，致死率不夠高，加上現代社會已經不像古代社會，農田非常倚重勞動力來產出。反而在各國政府QE政策下，讓資產階級更容易乘風破浪，賺得大量財富。

　　雖然通貨膨脹也是作者認為會降低所得分配不均的元素。但這也建立在高資產者會因為通膨損失的更多的這一點上。因為勞動人口大多擁有的都是實體物品，勞動力也會隨著通膨換得更多報酬，貨幣的貶值，相對的損失都在這些富有的人身上。這也是要瘋狂通膨才能降低一個社會的所得非配不均，在這種時候，一袋米會比一整牛車的紙鈔還要有價值。

總結與未來

　　講了這麼多，其實這四項因子都還能再總結成一句話。

　　＂富人失去的一定比窮人多，因為這個簡單的理由，所以無論是國家失能造成的貧窮、或是對主要菁英族群帶來不可小覷的浩劫，我們都可以推斷它最後發生了均等的效果＂（第九章，國家失能和體制崩壞）

　　因此，讀完這本書之後，或多或少，都會感到有些失望：期待天災人禍來降低社會上的所得不均，其實是一件非常天真的想法。均貧不會讓大家的日子變得更好，反而是更糟。但民主的體制又不可能真正的解決問題。科技進步、產業發達、經濟發展，這些讓人類生活越來越便利舒適的因素，創造了更多「盈餘」，只要這些盈餘大於群體的生存需求，分配不均必定發生。在我看來，規矩的制定（增加高所得稅率、勞工法規……)只能延緩分配不均的擴大，不太可能阻止。畢竟，如果你努力打拼的成果無法保留，無法傳給後代，那麼，對於你個人來說，這一切又有何意義與公平可言呢？這些財產的保障與社會穩定都是所得非配不均的基石，隨著時間逐漸拉大資產階級與勞工階級的差距。

　　在二戰之後，繼承財產的稅率隨著時代需求而慢慢下降，全球化也導致有錢人往稅率成本低處置產、設置公司。共產主義在中、俄兩國的浩劫導致人們不再相信共產的可能。人類經濟活動不再大幅度仰賴農業勞動力，資本主義養出了金融巨獸，贏者全拿的規矩讓金字塔頂端的人如一根細細的針尖，前百分之一人所擁有的財富，比90%人擁有的總財富還要多。

　　在我們生活的現在，分配不均的議題看起來如此悲觀，對於未來，在沒有大型戰爭與體制失序的狀況之下，學者們提出的可能解方，也都是仰賴政府的稅制改革，不管是提高累進稅率的數字，還是多課資本利得稅，要真正的實施、實行，看到效果必都將要花費許多的時間。在但這些政策真的發生之前，也許還會有未知的因素影響未來人類社會分配不均的情況，這也是作者在最後一章節討論的主題。

　　現代社會的經濟基礎已和過去的社會大不相同，科技進步，國家之間的合作更緊密，經濟發展不再以農業為主。但有幾個我們耳熟能詳的議題也會影響社會的分配不均：人口老化以及「第三次人口轉型」（大量的勞動力移民）。在學者的預測下，儘管移民限制能降低貧富不均的狀況，但在人口老化的前提之下，只會加劇不均。作者在此以日本、南韓以及台灣為例。但為了補充勞動力而大量引進外籍移民，會衍生許多社會問題，其中之一就是原住民會反對將國家的福利分配給這些外籍移民，以整體社會來看，移民/非移民之間的差距同樣會擴大。

　　《平等的暴政》利用歷史數據來討論過往社會打破貧富不均的原因，這四個破壞社會制度的「騎士」是否還會再現代/未來社會出現，並對分配不均一樣有效，這是我們可以繼續觀察與思考的部分＊。

－－－－－－－－

＊另外，計算分配不均的指標同樣有討論空間，本書附錄有另外的討論，已開發國家與發展中國家的計算方式與狀況不太一樣。